1、忽然间我感到很烦很累，不像二十一岁的人。我想，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老了。
2、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
3、存在本身有无穷的魅力，为此值得把虚名浮利全部放弃。
4、用不着写诗给别人看，如果一个人来享受静夜，我的诗对他毫无用处。别人念了它，只会妨碍他享受自己的静夜诗。如果一个人不会唱，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；如果他会唱，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歌。这就是说，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，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。
5、我身边带有很多伟大友谊，要送给一切人。因为他们都不要，所以都发泄在陈清扬身上了。
6、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，后来我才知道，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，人一天天老下去，奢望也一天天消逝，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
7、漫山冷雾时，腰上别着刀子，足蹬高统雨靴，走到雨丝里去。但是同样的事做多了就不再有趣。所以她还想下山，忍受人世的摧残。
8、当时陈清扬也想大哭一场，但是哭不出来，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。这就是所谓的真实。真实就是无法醒来。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世界上有些什么，下一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，走上前来，接受摧残，心里快乐异常。
9、有关贺先生直了的事，我还有一点补充。不管他是在什么时候直了的，都只说明一件事：在贺先生身上，还有很多的生命力。
10、自我摧毁是有快感的。所有的下坠行为都伴随着快感，摔破一个罐子，与长时间塑造和建设一个罐子，前者让你享受到更为强大的自我妄想。
11、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，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。
12、我开始辨认星座。有一句诗说：像筛子筛麦粉，星星的眼泪在洒落。在没有月亮的静夜，星星的眼泪洒在铃子身上，就像荧光粉。我想到，用不着写诗给别人看，如果一个人来享受静夜，我的诗对他毫无用处。别人念了它，只会妨碍他享受自己的静夜诗。如果一个人不会唱，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；如果他会唱，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歌。也就是说，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，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。
13、于是我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，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，我的本质是流氓土匪一类。
14、当然，我对此有不同的意见。在我看来，这东西无比重要，就如我之存在本身。
15、我坐在小屋里，听着满山树叶哗哗响，终于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。我听见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从我头顶涌过，正是我灵魂里潮兴之时。正如深山里花开，龙竹笋剥剥地爆去笋壳，直翅翅地向上。到潮退时我也安息，但潮兴时要乘兴而舞。
16、当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，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。
17、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。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，什么也捶不了我。人活在世界上，快乐和痛苦本就分不清。所以我只求它货真价实。
18、我和陈清扬在蓝黏土上，闭上眼睛，好像两只海豚在海里游动。天黑下来，阳光逐渐红下去。天边起了一片云，惨白惨白，翻着无数死鱼肚皮，瞪起无数死鱼眼睛。山上有一股风，无声无息地吹下去。天地间充满了悲惨的气氛。陈清扬流了很多眼泪。她说是触景生情。
19、小转玲说过，她需要我这个朋友，她要和我形影不离，为此她不惜给我当老婆。和一个朋友在一起过一辈子可够累的。所以我这么和她说：也许咱们缘分不够，也许你能碰上一个人，不是不惜给他当老婆，而是原本就是他老婆。
20、这个世界里存在两个体系，一个来自生存的必要，一个来自存在本身，于是乎每一个问题都同时存在两个答案。这就叫虚伪。
21、一个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一切摧残，想通了这点，任何事情都能泰然处之。
22、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，无所谓去哪，无所谓见谁。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，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。以前是以前，现在是现在。我不能选择怎么生，怎么死；但我能决定怎么爱，怎么活。
23、那些小山上长满了草，草下是红土。上午风从山上往平坝里吹，冷得像山上的水，下午风吹回来，带着燥热和尘土。陈清扬来找我时，乘着白色的风。风从衣服下面钻进来，流过全身，好像爱抚和嘴唇。
24、大家都说存在的东西一定不存在，这是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骗局。大家都说不存在的东西一定存在，比如王二，假如他不存在，这个名字是从哪里来的？
25、如果我要安慰她，并不困难。我可以从逻辑上证明她不是破鞋。但是我偏说，陈清扬就是破鞋，而且这一点毋庸置疑。
26、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，根深蒂固。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，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。
27、冷雾，雨水，都沁进了她的身体。那时节她很想死去。她不能忍耐，想叫出来，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。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。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。
28、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，极目四野，都是灰蒙蒙的水雾。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，非常孤独。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，她还是非常寂寞，非常孤独。后来我活过来了，说道：换换，你看我的。我就翻到上面去。她说，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。
29、承认了这个，就等于承认了一切罪孽，但是谁也没有权力把我们五马分尸。
30、所谓虚伪，打个比方来说，不过是脑子里装个开关罢了。无论遇到什么问题，必须做出判断：事关功利或逻辑。扳到功利一边，咱就喊皇帝万岁万万岁，扳到逻辑一边，咱们就从大前提，小前提，得到必死的结论。由于这一重担，虚伪的人显得迟钝，有时候弄不利索，还要犯大错误。
31、我要爱，要生活，把眼前的一世当作一百世一样。无论如何，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。
32、一次爱情就像吃了一个巧克力壳的冰棍。开头是巧克力，后来是奶油冰淇淋。最后嘴里剩下一个干木棍。
33、当我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时候，心里总想着另一条路上的事。这种时候，我心里很乱。
34、我们俩吵架时，仍然是不着一丝。我的小和尚依然直挺挺，在月光下披了一身塑料，倒是闪闪发光。
35、我听见浩浩荡荡的空气大潮从我头顶涌过，正是我灵魂里潮兴之时。正如深山里花开，龙竹笋剥剥地爆去笋壳，直翘翘地向上。到潮退时我也安息，但潮兴时要乘兴而舞。
36、据说克莱奥帕特拉的鼻子决定了罗马帝国的兴衰，由此类推，一切巨大后果莫不为细小的前因所注定，决定了今时今日，有个王二和小转铃，决定了他们在吃喝酒，也决定了下酒菜是猪脑子。
37、这是他的似水流年，不是我的。岁月如流，就如月在当空，照着我们每一个人，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。
38、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，只有这个东西，才真正归你所有。其余的一切，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，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。我所认识的人，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。他们甚至不知道，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，所以一个个像丢了魂一样。
39、陈清扬说，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。她感到悲从中来，不可断绝。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。冷雾，雨水，都沁进了她的身体，那时节她很想死去。她不能忍耐，想叫出来，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。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。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。
40、当时陈清扬也想大哭一场，但是哭不出来，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。这就是所谓的真实。真实就是无法醒来。
41、幸福，是用来感受生活的，而不是用来比较的。生活，是用来经营的，而不是用来计较的。
42、所以就算是罪孽，她也不知罪在何处。更主要的是，她对这罪恶一无所知。
43、她简直又累赘，又讨厌，十分可恨。但是后来我很爱她。这说明可恨和可爱原本就分不清。
44、天色微微向晚，天上飘着懒洋洋的云彩。下半截沉在黑暗里，上半截仍浮在阳光中。
45、就如世上一切东西，你信它是真，它就真下去；你疑它是假，它就是假的。我的话也半真不假。但是我随时准备兑现我的话，哪怕天崩地裂也不退却。就因为这种状态，别人都不相信我。
46、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。你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。
47、我们有伟大友谊，一起逃亡，一起出斗争差，过了二十年又见面，她当然要分开两腿让我趴进来。所以就算是罪孽，她也不知罪在何处。更重要的是，她对着罪恶一无所知。
48、那些日子里北京上空充满了阴霾，像一口冻结了的粘痰，终日不散。
49、一只蜥蜴从墙缝里爬了进来，走走停停地经过房中间的地面。忽然它受到惊动，飞快地出去，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。这时陈清扬的**就像泛滥的洪水，在屋里漫延。我为此所惊，伏下身不动。可是她说，快，混蛋。还拧我的腿。等我“快”了以后，阵阵震颤就像从地心传来。
50、爱情仿佛结束了，又好像没有到来。我好像中过了头彩，又好像还没有到开彩的日子，这一切好像是结束了，又仿佛刚刚开始。
51、实际上我什么都不能证明，除了那些不需要证明的东西。
52、其实伟大友谊不真也不假，就如世上一切东西一样，你信它是真，它就真下去。你疑它是假，它就是假的。
53、那一天我二十一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，后来我才知道，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，人一天天老下去，奢望也一天天消逝，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。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。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，什么也锤不了我。
54、假如她想借我的身体练开膛，我准让她开；所以我借她身体一用也没什么不可以。
55、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忍受摧残，一直到死想明了这一点，一切都能泰然处之。
56、她还说，她无疑是当地斗过的破鞋里最漂亮的一个。斗她的时候，周围好几个队的人都去看，这让她觉得无比自豪。
57、后来我才知道，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，人一天天老下去，奢望也一天天消失，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。
58、那年我21岁，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，我有好多奢望。我想爱，想吃，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，后来我才知道，人生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。
59、竟敢说自己清白无辜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。照我的看法，每个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懒做，好色贪淫，假如你克勤克俭，守身如玉，这就犯了矫饰之罪，比好吃懒做好色贪淫更可恶。
60、我思故我在，既然我存在，就不能装作不存在。尤论如何，我要对自己负起责任。
61、当然是你的了。你为科学，拿自己做了贡献，这种精神与自愿献血同等高尚。学校应该给你营养补助，像你这种结了婚，入不敷出的同志能做到这一步，尤为难能可贵。
62、我始终盼着陈清扬来看我，但陈清扬始终没有来。她来的时候，我没有盼着她来。
63、但我只是看着他。像野猪一样看他，像发傻一样看他，像公猫看母猫一样看他。把他看到没了脾气，就让我走了。
64、假如我想证明她不是破鞋，就能证明她不是破鞋，那事情未免太容易了。
65、寂寞的城市里开了一串串寂寞的灯光，鸢尾再绚烂也只是寂寞地开放。不眠的灯光只照着失眠的人，而空虚的生活又能有多漂亮？
66、陈清扬说，在此之前二十多年前一个冬日，她走到院子里去。那时节她穿着棉衣，艰难地爬过院门］的门槛。忽然一粒砂粒钻进了她的眼睛。这是那么的疼，冷风又是那样的割险，眼泪不停地流。她觉得难以忍受，立刻大哭起来，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。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，根深蒂固。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，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。
67、这个故事告诉我们，随着医学的发展，干点缺德事不要紧，生孩子没屁眼可以做人工肛门，怕什么？
68、于是我想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质，放到合适的地方就大放光彩。
69、在这种夜里，人不能不想到死，想到永恒。死的气氛逼人，就如无穷的黑暗要把人吞噬。我很渺小，无论作了什么，都是同样的渺小。但是只要我还在走动，就超越了死亡。现在我是诗人。虽然没发表过一行诗，但是正因为如此，我更伟大。我就像那些行吟诗人，在马上为自己吟诗，度过那些漫漫的寒夜。
70、线条嫣然一笑，展开手中的折扇，扇面上有极好的两个隶字：“有主”。
71、这一点可以说明陈清扬很漂亮，因为她觉得穿什么不穿什么无所谓。这是从小培养起来的自信心。
72、那里的人习惯于把一切不是破鞋的东西说成破鞋，而对真的破鞋放任自流。
73、就如世上一切东西，你信它是真，它就真下去；你疑它是假，它就是假的。